" Z; h: g4 R. I+ n 我拿起一个瓶子，掂了掂分量，顺手往桌子上一放，发出沉重的闷响。我说：“这些瓶子看上去都是完好的，照样可以在宜家卖出去。只不过有人蹭了它一下，你们有什么可担心？” 6 ?3 o# c4 {# M# j3 @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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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JOHNSON吴担心他往上蹭脏东西，让我们被顾客投诉。” $ ~" c* [ Z! y & b& q' |0 C6 ~ “他是谁？他为什么要这么做？为什么选择C区的卡帕2.5升瓶子？” 7 Q6 J m$ u4 `' f. t8 [- L
. j% }# A7 u) N: N+ J0 c “他...”陈梦海尴尬地迟疑了一下。 9 O1 d7 ^# ~) O9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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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抢先说了我的推断：“因为他是你的朋友，他是特地来找你而不是买宜家的瓶子。小吴误以为他在污染你们的商品。但其实他只是想告诉你他来过了，他没有找到你所以给你留了记号。”我一口气说完。陈梦海的脸上红一阵，白一阵。他沉默了很久。 7 V. A U- V( H1 A) @4 \8 k- E, S1 u; b2 F r
我说：“怎么样？” 2 s$ L: Y3 L `; U, Q: a# x
0 S* L! L$ ^& C. @+ w “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...”他终于松动了口气，“是我躲着他。” 5 r, m( [' b3 M9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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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哦？” 2 Q; x- q, r8 w q" R0 ^" S: @$ O& W/ c( E: T/ D% \) T; Y
“他来了好几次了...我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...” + H, i5 H* q/ i5 B
; l. n& }0 L. ]. K, X 我想，话都说到这个份上，我应该是明白点什么了。“你喜欢过他么？”我单刀直入。 & h. H% D0 E5 ?) x5 w; c 3 n8 t+ k, k0 \* R4 n4 g 他吃惊地抬起头望着我：“什么？” + z6 b. P6 K. j1 e. P- G+ s3 l# {& W. ~* `) O+ ]8 Y: Z* h& r
“你喜欢过他么？”我重复了一遍，“他，那个人，那个一次次来找你的男人。” ' ?. E, D# F* e/ E; b( ^ 7 F' A9 R' L) U. l7 _+ Y g “没...没有。”他的目光不停地在现实和梦幻中闪回，似乎无意识地回答。 9 r+ b3 k/ s: ^# }9 x3 j: ] , H0 K4 z9 g j+ `3 b “你既然不喜欢他，有没有直接对他说过？” 6 A; z0 ?$ ^. j) h5 E4 V 1 f' d: H+ e3 s! `8 m. x6 y! A “我说...说过一些...可是...” ! U9 o1 ]$ A, I$ {8 D) N7 l' ~
! g9 q* G9 K2 n! Y “可是他并不接受。他一次又一次地来找你，是因为他非常在乎你，是吗？” . H# o1 h4 J6 D9 q) |* ~9 P5 j4 c3 p
“他这个人很难缠。” % p. ]. |* ^8 c6 n/ p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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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觉得他留给你的记号最有可能是什么？” 6 l3 a' W: \/ ^! ~* M4 ^, S2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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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真的不知道！”陈梦海烦躁地揪下围巾，甩在自己胳膊上，“我要是知道，我还会这么烦心吗？我真是烦死啦！”他慢慢地从桌上收回目光，聚拢在我脸上：“你真的有魔法吗？为什么这么快就看破我心事？反正你现在什么都知道了，不管怎么样，请你无论如何也得帮我一下忙，帮我找一找这个瓶子好不好？” & `. K7 g: p( b( F& }# D
0 M& h6 O3 m# J+ G* i 我故意说：“如果找到了，你会怎么样？” ! ]3 k! F; j8 ~1 `; V+ P, v, s) M% W g; Z4 I3 O' d. S) U( @% u 他窘迫地蠕动着嘴唇，仿佛他没有资格说这种话，最后终于发出了细弱的声音：“你想要的话...你要怎么样都可以...”他嘴上这么说着，眼神渐渐内陷，仿佛要全部收回身体的最深处。 & q. H. l9 W3 b( P: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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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哈哈一笑：“我和你开玩笑的呢。” , D; r1 q3 S(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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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，我忙得很。公务改革的成果之一就是需要填写的表格越来越多。案头工作几乎占据了1/3的时间，还要给进修生和研究生写教案。扩招风已经刮到刑事科学与鉴定研究所来了。直到下班前，我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空，给自己泡了杯热水，握着杯子打算理一理思路，计划一下今晚和明天的安排。热茶悠然地冒着蒸汽，袅袅婷婷地升向空中，变换出迷人的风采，诡异而妖娆。我已经昏昏欲睡，无心去欣赏它的美丽。 7 @7 H" K/ S3 y9 |
@% U' t9 y; X: |/ R; Z- s 一声开门声。我没有睁眼就知道是研究生刘哲。退伍军人特有的脚步声是他的个人标记。 i8 ~$ M+ p2 X( M5 u( v+ u7 `5 j: y& o1 ~; z
他的山西口音独特而急促：“朱医生，仓库门口那些瓶子是你的么？” c" n, j0 H- [7 q6 H' b7 A4 e' @: _7 G$ K
我眼前突然闪现过陈梦海边走边回头，直到最后渐渐远去，最终消失在灰色水泥葡萄藤架下的身影。 1 p, _9 T% B$ ?: q. y# X1 i$ i2 ^/ U/ C) e
“啊...是...”我从梦境中回过神来，迅速地被还有一件工作没做完的事实压倒，很快地沮丧起来。我放下茶杯，从椅子里站起身说：“我会来收拾的。如果今天弄不完，我会先放进仓库去。” 4 H7 t) T4 P, x$ J# Z( ?: G3 S; A+ p: h+ _* q/ a# j- Q9 o! h
刘哲兴致勃勃地说：“没关系。我和你一起检查吧。反正回寝室也没事情做，还不如从你这里多学点什么。” 8 z2 H2 y( {& M0 W. b4 Z" C& T3 a' L, J v# p; V J
“快别这么说，我自己来吧。”我是真的有点不好意思，他比我大2、3岁，已经做了父亲，但对我们所里的人都很客气。推阻了一番，他仍然是摩拳擦掌不愿离去，我也就没再推辞，和他一起把装着瓶子的平板手推车拉到实验室里。 & F/ w, _: y3 g: |) |- y; e , V* I3 R8 h- @9 M1 {6 t 人生是一种很奇怪的进程。有些事情单独看来完全是微不足道，可是在某个关键时刻发生，却能改变人的一生。例如好几年前的那个冬天早晨，假如我不曾穿过医院后花园去病史室，我就不会见到那个人。也许我现在还在医院里当着写病史、换药拆线、做手术助手的菜鸟医生，偶尔向窗外远眺发发呆，随着比我更年轻的同事的陆续到来而一点点地消磨着，由小菜鸟慢慢变成老菜鸟。 / Y$ A( j. ]4 t- r- Z
+ A) N! x# t. t- I0 n- r1 W. m8 s6 V 假如在这一天，我没有让刘哲和我一起整理检验玻璃瓶，那么以后的一切可能都不会发生。 1 ]8 ^8 S! W/ I" ?; |&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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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热情地把一箱沉重的玻璃瓶搬到试验桌前，拆开了箱子，顺手抽出两个来放在桌上，回头问我：“先做什么检测？” , e7 z9 d/ r. L/ l8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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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摇头道：“请记住不要用手拿被检验物品，你的皮脂和指纹都印在上面了。” - ^6 ?/ Q* C) [! p6 Q0 \* n0 w 1 F6 W g( V. l _2 \ 那山西汉子愣了一下，抹一把额头尴尬地呵呵笑了几声：“呀！又忘记了！不过，这批东西没有送检清单，不知道是谁的呢。不知道要查什么呢？” $ N5 W" a6 N3 s7 J) o- f8 l2 |
) D( `- d; V% u 我苦笑道：“这是人家私人托我帮忙的，不是正式送检的东西，不用纪录，也不用填写清单。” # w, ^/ j5 c# y* |9 D- q9 u& B/ q, Y* o
他高兴地说：“哦！太好了！我最恨那些表格！哎，天黑了，我先把灯打开吧。” & q: S3 y/ O- S l 2 Q) I, A: B3 ]5 ]8 Q' b) J 他说着，走到墙边按下开关。我看到他按的是紫外线灯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他，只好低下头用白大衣袖子蒙住眼睛，大声说：“这不是照明灯！快关上！这是消毒用的紫外线灯！” % Z3 g4 _* H.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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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并没有关灯，而是拉着我的胳膊把我拖出室外。 5 ]4 O. W4 p6 {4 L R# p- o9 [( j4 [
6 s# z, |7 t7 c) |! G0 Y 我放下手臂，急匆匆地说：“请你要小心一点！这实验室的很多东西对人体都有损害。紫外线会刺伤眼睛。快点戴上墨镜去把它关了吧！” ( m; s. U$ }. D! X7 V / o& C! [3 @3 Q+ Y1 w9 T 刘哲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我：“我还在想，是不是要去拿四甲联苯胺。” 1 @3 M2 j- Q9 I- u0 _" z*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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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血迹检测试剂？”我还没反应过来，“为什么？” ^; U- ^! R6 j. `6 o& v
; [" O# y$ c- h+ D: V5 K$ U# j! f# N 他指了指放在桌上的两只卡帕2.5升厚玻璃瓶。它们正在紫外线照射下发出淡蓝色的光芒，混合着波浪状深紫色条纹，仿佛被人用混着泥浆水的抹布匆匆抹过，泥浆干透后在玻璃表面结成了成片的细纹。 6 y0 N2 l0 D# N& P8 ]+ c% H. _3 n+ p/ I+ S7 P
但那不是泥浆，是血迹！ 4 p I) j" m1 c* ]% D6 q3 I$ `( T2 Y3 _2 a
我吃了一惊，顾不上紫外线的刺眼，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实验室关上紫外线灯，从柜子里拿出专门用于血迹检验的荧光灯，戴上护目镜，细细地照射这两个玻璃瓶。血液中含有特殊的蛋白质，在特定波长的光线下可以被激发出亮蓝色的荧光。我围着桌子转了一圈，在荧光灯下，玻璃瓶的亮蓝色条纹缓缓地起伏，如心脏规律的搏动。仅仅把荧光灯往乘着瓶子的纸箱上掠过，便可以看到底下一大片妖异激荡的亮蓝色，忽高忽低，逐渐变浅，貌似波涛远去的美丽的大海，而深处却掩藏着杀机。关掉荧光灯，在自然的光线下，那一批玻璃瓶完全是晶莹剔透的本色，浑圆纯洁，闪闪发光。 * k6 J, }/ Q% U9 s; r/ @8 g- @3 L7 d
刘哲兴奋的声音在背后响起：“朱医生！我去拿四甲联苯胺...” 6 Z8 U4 o! F g4 R- x1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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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摘下护目镜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。很快我的预感变成了现实－－这些都是人的血迹。 - z" F& W3 G& w, R* {2 J8 b+ e
- b2 D- y0 z' r% b “我们要作DNA检测吗？”刘哲乐呵呵地说。他的表情非常像盯上了猎物的熊科动物。 * O w* m; n" S*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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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们要先作血型检测。”我说。 " M s; h5 t/ |7 ?% L " D+ N; W8 n8 Z3 m% O “我们俩？”刘哲一拳击在自己掌中，“太好了！大干一场！” 9 ]6 J( y% \7 b1 n+ t' E% ^
( x3 ~. F4 X7 n+ L “那可不行！”我马上纠正他说，“这是人血。估计不会少于500毫升，可能还有其他瓶子。这事情要慎重...”我眼前再次闪过陈梦海闪烁的眼神，心中忽然一阵刺痛。也许我该先给他打个电话试探一下他的口风。刘哲目光灼灼的大脸猛然出现在我眼前不到10厘米的地方：“朱医生，还等什么呐！” % O. ~, H! l8 o4 Z- L% i; M . R1 O$ h+ C9 N6 } b; \' U+ | 理智和常规训练很快占了上风。我平静地说：“我去先给刑侦1队的胡大一队长打个电话。重大刑事案件都归他们1队管。另外，你给法医病理科那边打个电话，让他们先别忙着换衣服下班，有突发任务。” 5 D/ R, F" n" p k+ U 8 k* ~& ~( [% m3 H6 _2 g胡大一8点到法医检验室的时候，显然刚打完另一场硬仗，胡茬还没刮净，双眼布着血丝。“他好几天没回过家了。”一个1队的警员悄悄告诉我。但无论何时何地，猎犬嗅到血腥，都会迅速兴奋起来，进入工作状态。胡大一的鼻子比警犬还要灵敏。 # t0 m7 L g1 a) g7 p + f8 E5 N o, L7 Z5 g9 T) s% w, B! M. N; N( C0 e# E9 \; k
